心路历程 | 【55】子欲养而亲不待
01
做完加强磁共振，在市医院住院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，焦急的等了两天，我来到了417医院等待命运的审判。
“小伙子，回去准备后事吧……” 看上去上了点年纪的医生“宣判”了，他说的话给人感觉很权威，如果是一个年轻医生这样说，打死我也不信。
我瞪大眼睛，接过单子，医生继续说道：“鼻咽癌，晚期。”
“医生，还有救吗？” 我希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这个不好说，但我可以告诉你，你爸爸的病，已经转移到脑部和身体其他地方，癌细胞扩散很快……”
“那化疗呢？！”
“如果情况最后还是不乐观，只会加重病人的痛苦。”
02
“爸爸……爸爸得了……鼻咽癌……晚期……” 本来控制自己的泪水，不让它流出来，但是结果告诉第一个亲人的时候，还是忍不住泪水，任由它肆意滑落……
没敢告诉母亲真相，更不敢告诉迷迷糊糊中的父亲，只跟母亲说哥哥会马上赶回来，商量怎么办。
03
病房，我和母亲坐在陪护床上，看着吊着氧气瓶的父亲，母亲一脸焦虑，偶尔会叹口气。
门轻轻推开了，风尘仆仆的哥哥几步来到病床前，握住父亲的手，喊了一声：“爸爸……”
父亲不能说话，微微点了下头，眼角一滴泪水滚落。我和母亲同时鼻子一酸，又怕父亲看到，又都立马收回了悲伤。
市医院的医生看完结果，也给出了类似的建议：
鼻咽癌晚期，转移了，希望渺茫，几十万的化疗费用对于我家来说是天文数字，而且无论是否化疗，结果都是一样的，并会加重病人痛苦。
于是，我们只能选择无奈地接受现实……
04
落叶归根。
一辆小货车，疾驰在遵义回新舟镇的马路上，开车的是我初中同学马志刚，他在跑小货车，请他帮忙送回老家。
“马志刚，稍微慢点，路不太好。” 我看到父亲又流出了鼻涕，赶紧用纸擦了擦，母亲手上拿着一大卷纸，随时准备给我；父亲身体羸弱，在这寒冷的春节经受不住，加上重病折磨，鼻涕就流个不停。
05
回家了，老房子，绿塘村，河坎二队。
绿塘河老家的老房子
很多邻居来看父亲，尽管我们隐瞒了父亲实情，但父亲应该能猜到什么，虽说不出话，却心里明白。
有一天，我坐在父亲床边，正在胡思乱想，突然父亲瞪大眼睛对着窗户问我，含混不清地问道：“那是玉超还是冰箱啊？”
我一听，一下没反应过来，回过神来后，边笑边噙着眼泪说：“爸爸那个不是玉超表叔，也不是冰箱，是窗户。”
父亲口中的“玉超”，是一个表叔；父亲说窗户上又是不是冰箱？我发现父亲已经迷糊了……
06
2006年正月25日上午，一大早，我正在刷牙，冥冥之中，鬼使神差地，牙刷突然掉到地上了，二十几年了，从来没有掉过牙刷，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心头一紧。
过了一阵，也巧，今天来看父亲的人比前两天多一些；哥哥和王姑爷准备去邻村买棺材，我悄悄对哥哥说：“要快点回来哟，我今早刷牙，牙刷掉了……”
哥哥说：“要得，我先给爸爸挪动一下身体。”
沙发上，父亲静静地躺着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，当哥哥把父亲抱起来准备挪个位置时，在哥哥怀里的父亲突然流出了很多好似牛奶的液体，可能是这一阵吃的牛奶都没有消化，一个邻居老辈“张三爷”说了一声：“怕是去都去了！”
哥哥激动地摇着父亲，大声喊着：“爸爸，爸爸！”
张三爷和几位年长的长辈都凑近看看父亲，有的还摸了摸父亲脉搏——说是已经去了……
“快点抱到堂屋，放鞭炮！”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，于是手忙脚乱中，叔叔和几位邻居帮忙给刚刚过逝的父亲在堂屋换寿衣，我和哥哥跪在地上痛哭着……这个春节所有的担心、恐惧、悲伤，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奔涌而出，大声哭喊着：爸爸，爸爸！爸爸——
07
灵堂，道士先生操度着法式。
“呜呜呜，呜呜……” 从外地赶回的嫂嫂在父亲遗体前跪着哭泣，后面一位邻居老人牵扯着嫂嫂，安慰道：“好了好了起来，走都走了，少哭点，不要哭坏了身体！”
08
几天道场结束，刚刚安葬完父亲后，按照风俗，我要从墓地一路喊父亲，给父亲的亡魂指引回家的路。
父亲安葬的青杠堡
几天磕头下来，浑身都是泥土，我披着孝衣，一路哭喊着回家：爸爸——爸爸——爸爸——
边喊边想着父亲这一生的艰苦命运：
为了我，因为计划生育丢掉了工作；
遵义兽药厂当供销科长，卖了药品收不回钱，还债十多年；
为了谋生和供我们上学，养母猪、种梨园、种西瓜、卖鞭炮……却都运气不佳，又偿还债务，依然捉襟见肘；
遵义石粉厂打工，不幸打瞎右眼……摆烟酒摊、卖冰粉、昆明卖卫生纸、遵义卖水果卖菜……
可以说，父亲保留中国共产党党籍，丢掉工作后，一生命运多舛，非“苦难”难以形容，令人唏嘘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。
也许所有的遗憾，化作感恩，唯有对母亲多一些孝心，才能弥补内心的深深歉疚……
PS：编辑本文时，适逢贾玲的《你好，李焕英》热映，讲述了对母爱的亏欠。看了电影，不禁想起我的父亲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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